中国良心知识分子谈宪政民主

(本网编辑说明:宪政,自清末始,一直是人们思考与关注中国的文明、政治转型中的核心问题。四九年中共建政后,此问题渐归湮没。自改革开放,因文革的教训以及源自苏俄的政治体制的诸种弊端日渐被人们所认知,且这种体制与现代文明价值及生活方式的相悖之处日显,有关宪政的讨论自八十年代再起,几经起伏,直至今日,沛然成潮。然而。近年官方对此问题的敌视,使得国内相关讨论再成禁忌,又归寂然。但此问题攸关中国能否最终跨入现代文明之门,也是解决华夏当下种种弊政陋规之关键,且诸种相关理论问题繁杂多绪,亟待厘清,亦必会对未来的政治实践有所影响。当此之时,一位令人尊敬的兼具行动者与思想者特质的“执象”先生,设计并组织了如下有关宪政问题的系列笔谈讨论。本网站以刊发他就此所撰写的开篇说明以及著名的宪政学者张千帆教授就宪政问题所做的长篇系统的阐述,作为本网站以及此系列讨论的发刊之作,以飨读者。在张千帆教授文(上、下篇)后,我们刊发执象先生撰写的对张文的评论 “宪政工程学” 的雏形和深度——评张千帆的《中国良心知识分子谈宪政民主》问答。稍后,本网站在刊载其他专题的文章的同时,会陆续刊登收到的其他作者关于宪政问题所作的系列论述,且希望引发关注,就中国未来的各种制度的原则、设置、落实路径做进一步的深入讨论, 以利于未来中国的政治完善)。

新冠病毒事件引发的汹涌民意表明:中国已经到了必须改变,必须彻底变革前现代的政治体制的关节点。

  站在历史的门槛面前,我们不妨抚往思来、高瞻远瞩。过去110年间,中华民族曾经建立起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最终因各种缘由,无力应对种种内忧外患,第一次民主尝试失败。自1978年以来,历经数十年思想层叠累进,新一代自由理想者已逐渐接近全人类政治文明的精华和普世的政治真理,这就是自由、民主、人权、法治的制度框架——宪政民主。在今日中国大陆,宪政民主实为呼声最高、也最具影响力的政治思想潮流之一。目前澎湃激荡的时势似乎昭示着,中华民族第二次民主尝试,尤其是实行宪政民主的历史机遇,正向一代人悄然逼近。

    但宪政民主的核心内涵是什么,它们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是否可操作,如何操作才能适应中国本土的约束条件组合,克服种种重大挑战,使自由、民主、人权、法治诸价值真正实现,使多元均衡的宪政民主真正建成,使政治转型的代价最小、成效最著?

这个问题,堪称今日中国的第一政治问题。

    对于这个第一政治问题,客观冷静地说,许多自由思想者和行动者似乎尚未作出系统、深邃、厚重、切实的探究和回答。对于一代人而言,转型的方向基本明确,但转型所要实现的政治制度蓝图并不清晰,政治构想的混杂淆乱、游移不定,即使在有心人中间亦随处可见。这一思想缺失潜含着重大隐忧,因为政治制度转型颇似举国同胞的集体迁徙,牵连甚大、耗费甚巨,无法承受“摸着石头过河”、在河中来回折腾反复试错的代价。第一次民主尝试时不断改换政体框架引发的诸多惨痛教训,更是昭昭在目!

    迎接和把握“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第二阶,需要与这巨大的主题相称的大静气、大远略,需要谋定而后动,在起步之初,就把上述第一政治问题基本地想清楚、说清楚,进而促成全民族政治共识的凝聚与元宪法的缔结。作为温和变革派,这一次,我们准备首先从思想学术出发。

    学术是独立的精神文化活动,是一个民族的思想先行官,是建设未来社会的原点。构建未来中国的政治制度,需要经验集成,同时也需要理论理性和操作理性层面的深刻论证、精密设计,二者都有待于思想学术的前沿探索和成熟结晶。

    为此,我们推出了《中国良心知识分子谈宪政民主》问卷。

    这个问卷的主旨,是探讨“中国未来国家制度模型如何搭建”,也就是宪政民主制度在中国未来应当如何建设,在各个基本环节应当选择和确立什么样的结构框架、什么样的价值实现方式,选择和确立的深层理由何在。相对于政治转型的复杂博弈过程“第一天”,问卷主要致力于研究博弈结束后的制度建设这个“第二天”的国之大事。采取如此的超然姿态,不仅是为了避免时务的干扰,而且更是为了直接抵达政治理想的实施方式和制度蓝图,直接抵达政治现象的本质、政治的深层结构。

    一直以来,政治理论学术都遭遇到“是否可操作”的追问和质疑。对此,我们的做法是,问卷设计完全以“如何现实操作”为重心,为基本理论探索出发点。通过三十六个关于制度构建和价值实现的基本线路的提问,问卷本身大致勾勒出了中国“第一政治问题”的问题树,每一位参与者对问题树可以有选择地予以解答,或加强或简略,但基本可以展示其本人对未来宪政民主建设和普世价值实现的系统构思。问卷的内在理路尤其强调操作、实学而不是清议,我们期待,由若干位宪政思想者的答卷所呈现的丰富多元、深刻厚重的制度蓝图构思集群,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促成一种“思想气候”,有力地推动自由思想界的学风“从清议到实学”的历史转型。

    系统探究制度操作,是问卷的首要特点。

    问卷的第二大特点是强调专业性。问卷的提问难度大,问题域很高端,回应这些提问可能需要相当深厚的知识储备和多年的专业信息追踪。这是一个专业化的时代,前沿的政治制度蓝图设计必须能够体现政治学领域的高端专业性,反映出本国思想者数十年累积的理论厚度和学术高度。可以这样说,问卷呼唤专家,呼唤思考和解答中国“第一政治问题”的深思熟虑。但专家和深思熟虑者并不限于职业政治学者,问卷呼唤众多的“有心人”、众多的跨专业的独立思想者异军突起、勇敢切入,贯穿各个不同的理论板块,以形成纵深而非单线,为未来中国的政治制度设计提供立体、独到、卓越的新构图。

    问卷尤其呼唤原创。多年跟踪中国学术思想进程的观察者发现,许多优秀的学人并非没有能力或天分尝试原创,而是长期不敢原创,在近现代众多思想高峰面前望而却步,于是普遍地“积胆怯、积平庸”,最终失去原创的能力,甚至失去原创的冲动。我们认为,勇敢往往能够解放智慧。问卷在设计上多处要求“请说明理由”,实质希望答卷人把“理由”说得更深层、更富有哲学深度。我们热切地期待答卷人以自由思想的天真烂漫心境,焕发自然的理论勇气,处处超越各类权威性假说,追问制度的基础、自由的根据,处处大胆尝试,独立地提炼各种政治学原理、社会学原理和哲学原理,进而返回到追问操作系统树、政治理论系统树、哲学实质系统树的大本大源中。我们甚至断言,这种指向大本大源的反思、批判和原理提炼尝试,必定可以有效地促进答卷人的理论勇气增进和原创能力积淀。

    问卷的第三大特点是答案的开放性。多元包容是宪政民主的本色,关于宪政民主的问卷设计渴盼答卷人提供多元丰富的个性或创意表述,思想越具有个性、越持之有故,就越能丰富公共学术平台的基因库。关于中国“第一政治问题”的问题树的诸多枝干,实际上是没有标准答案的,而是向着多重可能开放,它们所指向的各种政治制衡组合和操作线路在未来也是可试错、可通过实验予以证实或反证的。对于制度设计运动而言,问题引发的深度思考比“答案正确”更重要。我们也希望看到答卷的传播和批评能促进更多的有心人的严肃思考和探索。逻辑上讲,问卷可以被视为“对一代人的考试”,一代人都可借助问卷或类似的更高明的问卷设计来互相考试,从而富有激情地参与到设计政体、全民制宪的历史运动中。有心人还可据此反思自己是否已储备足够的思想资源和实学训练,足以主体自觉地跨进历史的新门槛。

    问卷的第四大特点是强调良知。问卷不仅探讨制度框架如何建构,而且把探讨第一代人权和第二代人权的实现方式作为核心结构的一部分,由此可以看出我们对宪政民主的全新阐释,尤其彰显了我们对元价值、元宪法的首要珍视。这是最深层的理论良知。问卷处处考量全民族的适应力,关切各种约束条件下理想制度的现实可操作性,处处潜含着对我们的同胞、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土地的真挚深层的呵护。这是富有质感的情义良知。问卷更呼唤答卷人运用良知写出真思想、真理想、真操作,即自己愿意用绝大多数个人资源甚至生命押上去的理想事业和实践路径。而在目前高压与抗争并存的历史关节点,敢于公开发声呼唤理想政体、呼唤宪政民主,本身就见证着答卷人的良知。

    参与一种艰难的、前沿性的政治起点塑造,是激动人心的思想学术尝试。我们切盼有志于宪政设计和制度实践的自由思想者们通过参与答卷,展示其思想的深度、厚度、个性和新意。我手写我心,我心本良心。思想贵交锋,会意饶兴味。我们愿以此共勉,同迎历史三峡之巨浪。